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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.褒州行

    栾士英和卜逢时带着吕马童在草料场住了下来。三人躺在一堆干草上闲谈起来。

    那个草棚是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。除了顶上垛着厚厚的干草之外,四路八下都是草。好在是夏天,天气又晴和。没有风没有雨。几个人躺在厚厚的草甸上,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话。

    “大人,你还没有答应我,到底要不要我给你当马童?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了,我不是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重要。您将来肯定会成为大将军的。你就说现在要不要马童?”

    “给我当马童,没有饷银没有工钱。我吃什么你吃什么,我住哪里你住哪里。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?”

    “接受。只要跟在大人身边就行,其他的我都不要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。我就收你做个马童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大人。”

    卜逢时自从离开苟家一直闷闷不乐。心里总放不下那位苟氏小姐。一路上很少说话。如今栾士英身边又添了一个爱说话的吕马童,两人可以说话解闷儿了。卜逢时的话就更少了。晚上,他撇下二人去找那位老军。在老军的草棚里和老头儿说着话聊着天蹭了一顿酒喝。到了半夜才醉醺醺的回来。

    “大哥好人缘儿,在这种地方都能喝上酒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老头儿只有一葫芦酒,不然的话真能好好过过瘾。”卜逢时说:“我俩在那里干喝了一气儿,连个下酒的菜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大哥为何不早说?小弟这里有炒好的豌豆,可以拿去下酒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东西是喂牲口的,他那里也有不少。他是管草料场的,能少了这些东西吗?嚼的人牙疼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为何管他叫大哥?我以为他是大人的仆人呢。”吕马童说:“他一路上不吭声,愁眉苦脸的样子。我以为是你的随从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他可不是谁的仆人。他是我大哥。一肚子文韬武略,是个经天纬地之才。你也要管他叫大哥哟。”

    “噢,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三人在草料场睡了一夜。第二天起来,栾士英有了新想法。

    “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等,万一甘王殿下三两个月不回来,咱们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?我想,咱们到褒州营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“去褒州?路程可不近。”吕马童说:“要走四五天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说你家在褒州吗?这条路你应该熟悉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熟悉,熟悉。路程我熟悉,只是需要走很长一段路。”

    “那没关系。反正在这里也是干等着,走几天路怕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还要走路啊。”卜逢时皱着眉头说:“咱们就在这里等不好吗?我真想在这草棚里大睡三天。赶了好几天的路,屁股都磨起茧子了。腰酸背痛,实在难受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,要不然你留在这里。和那老军做个伴儿。我和吕马童去褒州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行?要去一块去要留一块留,要生一块生要死一块死。老弟既然想去,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。”

    说走就走。三个人打点行装,又向老军要了点马料驮在马背上,急匆匆启程了。又信马由缰向西走了三天三夜,来到了褒州界内。

    吕马童对褒州境内的情况十分熟悉。没有费多大事儿就找到了甘王在褒州的大营所在。

    到了褒州营,守营的将官告诉几人:“既然是来送马的,那就把马送到辎重营的养马坊去。”

    栾士英对那将官说自己是来投军的,那将官对他说:“投军就到招募处去。只要报上自己的籍册,就可报名。”

    栾士英又说自己是外地来的,没有籍册。

    “没有籍册也行,随便找个当地的人做个保就行。褒州营正在招募新兵,你们来的正是时候。”

    栾士英说:“我们要见甘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也是你们想见就见的?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来给军中献马的,殿下为何不能见我们?”

    “献马也好,投军也罢。先到招募处去。殿下不方便见几位。”那将官说完径自回营去了。

    栾士英和两个同伴合计了一番,说:“人家是没看上咱们这几匹马。看来,要想见甘王还得另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吕马童想了想说:“这几匹马确实一般般。人家看不上也是正常的。我有个主意,大人要不要听听?”

    “你说吧,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再去多弄些马来,马多了分量自然就重了。说不定甘王殿下能见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多弄些马?上哪儿去弄?”

    “我原来放马的那家有上千匹马。咱们可以去偷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这是要去做贼。”栾士英说:“那可不行。男子汉大丈夫行得端立得正,怎么能去偷马呢?再说了,在褒州地界上偷人家的马,回过头来献给军营,失主很快就能找到。到时候不但立不了功,反而会获罪。这个办法不行。”

    吕马童想了好半天,又出主意:“我知道哪里还有好马,只要到了那里,弄个百十匹马来不成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?”

    “西番。”

    “西番?西番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西番就在褒州西面,山的那一边。西番人养着很多马。那里的草场很大,养的马又多又壮。咱们可以去抢。”

    “做贼不成,又要去做强盗。”卜逢时插话说:“你净出些馊主意,能不能说点好的?”

    吕马童说:“西番蛮夷和咱们势不两立。隔个三两年就跑到内地来抢劫。他们十几万人深入到西境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。不仅抢粮食牲口,还要抢人头。老弱全部被他们杀掉,只留下女人和强壮的男子。这样的地方我们为何不能去抢?只许他们抢我们,就不许我们抢他们吗?”

    栾士英和卜逢时二人也对这些事情略有耳闻,如今听吕马童这么一说,也就信以为真了。

    “他们抢女人也就罢了,为何还要抢男人?”卜逢时不解地问吕马童。

    “他们抢男人去是去给他们当奴隶,当牲口。”吕马童说:“我在西境放马时遇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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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过一次。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,那时我才九岁。那年秋天,西番好几万人突然出现在我朝土地上,把边境一带的牲口粮食全部抢光。杀了很多人。最后带走了一大批男女。弱小一点的孩子他们不要,就地就杀了。我赶着马群一路飞奔,那些西番蛮子在后面紧追不舍。一直追到了褒州界内,遇到了朝廷官兵这才得救。不然的话,我就连人带马全部被他们掳走了。他们说不定还会杀了我,只抢走马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事情难道朝廷不管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管?朝廷也派大军追剿。只是那些西番人很狡猾,抢完就跑。躲进深山里去了。朝廷大军拿他们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不追击?”

    “西番到处是深沟,到处是雪山,方圆几千里。上哪去追?别说追击了,到了西番腹地,连人马吃的喝的都无法解决。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。”······

    几个人在褒州地界上逗留了几日,渐渐听得一些消息:甘王夏裕之所以来到这里招募新兵训练人马,就是为了对付西番。听说西番的番主卡楞正在集结人马,准备秋后到大殷朝的土地上来掳掠。甘王殿下获得了一些情报,所以才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。

    “那你知道去西番的路径吗?”栾士英问吕马童:“到底能不能搞到马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一条秘道,可以到达西番内地。绝对能搞到马。有一年,我的马有二三十匹被西番人的母马拐跑了。我沿路去寻找,找了好几天才找到。结果那些西番蛮子不但不还我马,还把我打了一顿。我在深山沟里差点没饿死冻死。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条路好走吗?”

    “不好走。是一条峡谷,曲了拐弯儿,地上尽是乱石和沙土。岔路很多,弄不好就会迷路。”

    “路途远吗?”

    “大概有十几天的路程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远?”卜逢时一听吓了一跳,尖叫着说:“深入西番腹地去抢人家的马,那不是去送死吗?”

    “这事儿,再从长计议吧。”栾士英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从这天起,栾士英突然对骡马市场产生了兴趣。整天带着两人在市场上转悠。褒州的骡马市场很兴旺,市场上有各种各样的骡马驴牛。来自各地的牲口贩子聚集在市场上讨价还价,查看牲口。

    “你是打算贩卖牲口吗?”卜逢时问:“是买还是卖?”

    “我想把咱们手中的那十几匹马卖了。”栾士英说:“准备点盘缠。”

    “准备盘缠,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栾士英笑而不答。

    卜逢时心里明白了:他这是又打算去冒险。栾士英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谁也无法让他改变。卜逢时只好跟在后面冷眼旁观。

    栾士英把手中的十几匹马卖掉,只留了三匹腿脚利索的。然后又在市场上转悠着买了几副马具和马鞍。用卖马的钱到铁匠铺订了几副铁器。刀剑之类的是朝廷禁止民间买卖的,栾士英只好订了一副铁杖,两把铁钩。

    “你就拿这个对付西番人?”卜逢时说:“我听说西番人不仅善于骑马,还擅长使用弓箭。你打算就这样让咱们三个人去攻打西番吗?”

    “那就再订几副牛皮盾牌,可以防射箭。”栾士英没有正面回答卜逢时的问话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既然你打算去送死,那我也只好陪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干嘛说的这么泄气?”

    吕马童又出主意:“咱们要去西番,就得要有一副西番人的打扮。这样大摇大摆的去,人家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咱们就买几身西番人的服装。等到了那里换上。”

    褒州城是一座大城,是殷朝北部三大州之一,经济发达商业繁荣。城里有来自各地的生意人,其中就有不少来自西番的皮货商,也有经常到西番内地做买卖的生意人。西番人穿的服装在褒州城里很容易就能买到。

    吕马童根据西番内地的情况和盗马所需又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。三个人做好准备,把行李物品捆在马上。随时准备出发到西番去。

    卜逢时要在出发之前大醉一场。栾士英给了他一些银两。十三匹马总共卖了差不多四百两银子,除去购物所花,还剩下不少。

    卜逢时拿着银钱到褒州城里转悠了一个下午,最后选择在褒州城里的一家青楼快活一宿。自从在沙河县城喝过花酒之后,卜逢时尝到了青春的滋味,常常在梦里思春。加上离开苟氏小姐之后,情思辗转愁绪满怀,如今既然要去赴死,何不找一个地方排遣一下满怀愁绪。也解一解对苟氏小姐的相思之苦。

    褒州城要比沙河县城大上许多倍,繁华程度和惊艳程度远超沙河县城。卜逢时选择的这家青楼有前后两院,两座高楼。院里养的女子也比翠花楼里的粉头要出色得多。

    “卜大哥为何要去那种地方?听说那地方一晚上要花二三十两银子。差不多是一匹马的钱了。这不是白白糟蹋钱吗?”吕马童不解的问。

    “你小孩子人家懂得什么?没听歌里唱吗:日头西沉月上东,罗汉伸手摸观音。神仙都有风流事,哪个凡人不思春。死都要死了,还不让人快活一下吗?”

    吕马童转头问栾士英:“大人不去吗?”

    “不去。栾某不好这口。咱俩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。就让大哥一人去吧。”栾士英问:“你会喝酒吗?会喝的话咱俩也喝一场。”

    “会喝一点。”吕马童说:“在军营里常常跟那些老兵一起。学会了喝酒。不过,我只能喝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一点就一点吧。为了等大哥,咱们只好虚度这一晚了。”

    卜逢时到了青楼,老鸨过来迎接。

    “大爷,是要尝鲜还是吃肉?”

    “何谓尝鲜?何谓吃肉?有什么讲究,哪些条件?”

    “尝鲜嘛,就是叫个未·苞的雏儿,由大爷为她·苞。一晚上一百两。吃肉嘛就简单了,叫个姐儿陪着就是了。一晚上二十两银子。外加一桌酒席。酒席的标准由大爷自己定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大爷吃肉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看,酒席的标准该定几两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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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子的?”

    “这是三十两银子,都拿去,就按这个标准办。”卜逢时说:“不过,姐儿得是标致的。不要叫个歪瓜裂枣的来糊弄大爷。”

    “您放心。我们这里的清倌儿个个出众。包您满意。”

    老鸨把卜逢时领到房里,安好酒席。叫来了一个粉头。卜逢时打眼一看,这女子二八出头。淡扫蛾眉,笑口微抿;风姿绰约,明眸善睐。虽然比不上苟氏那般明艳,却也动人魂魄。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南国佳人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好夸张的名字。不错,不错。那就过来陪大爷喝一杯酒吧。”

    卜逢时和那个女子喝了半晚上酒,当晚就在青楼歇宿了。

    两人钻进翠衾红帐,熏了香,熄了灯。蜂迷蝶乱,鸾癫凤狂。卜逢时酒后迷朦,把那女子当成苟氏酣畅淋漓的开心了一夜。

    吕马童一早过来接卜逢时,边走边说:“卜大哥一夜花掉一匹马。照这样子,有多大家业也不够你趸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?没听古人说过吗: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。连五花马和千金裘都不足为惜,又何必在乎一匹劣马?”

    “哪个古人这么说过?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。这是我从《天外秘闻》里看来的。”

    三个人吃过早饭便动身向西而去。卜逢时一夜没睡上几个时辰,趴卧在马鞍里迷迷糊糊。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昨夜那个女子和苟氏小姐的面容。

    “南国佳人,南国佳人。”卜逢时口中模模糊糊的念叨:“南国有佳人,容华若桃李······时俗薄朱颜,谁为发皓齿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栾士英兴致很高,一路谈笑风生。加上吕马童又是个爱说话的,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。吕马童有问不完的问题,栾士英有抒不完的豪情。

    出了褒州地界,就到了西境戈壁上。这地方全是砂峁石岗,地上没长几根草,只零零星星散布着一些耐旱的刺垛儿。放眼望去,广阔无边。偶尔还能看见狐狸野兔之类的动物在乱石刺垛中出没。远处,不时出现两三个黑点,那是野牦牛在游荡。旷野中没见一棵树。夏末初秋的烈日炙烤着干枯的大地,连马蹄下的鹅卵石都像要着了火似的。几个人在马上昏昏欲睡,后背被晒得生疼。

    “前面好像有马队过来了。”栾士英个头高,早早就看见了地平线上的动静:“这么荒凉的地方,怎么还有马队?”

    “那大概是西境的守军吧。”吕马童说:“在星星峡那边有我朝的边军驻守。这大概是他们在换防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咱们迎上去吧。”栾士英说。

    “咱们还是躲开吧。”吕马童说:“万一他们查起咱们的路引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什么路引?”

    “就是出境的路引啊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这个吗?那你怎么不早说?”

    “说了也没用。咱们三个都没有籍册,上哪开路引去?”

    “那咱们怎么出去,怎么才能到西番去?”

    吕马童笑笑:“我在这一带放过马,什么沟沟坎坎不知道啊。不需要路引也能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希望他们不查咱们的路引。”吕马童说:“他们是路过的,又不是守关的。应该不会查吧。”

    过了大约半个时辰,前面那支马队风风火火到了近前。马蹄践踏的大地都在抖动。这支马队人数不少,差不多有四五百人。坐下的战马个个精神抖擞,虎虎生威。

    马队来到几人跟前,勒住马缰驻足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什么人?要到哪去?”一个全身盔甲的武将高声问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马贩子,要到西番去买马。”栾士英回答。

    “可有路引?”

    “有。常走的路,怎么能没有路引呢?”

    “拿出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没这个必要吧。”栾士英说:“到了前面关卡,我们自会出示。何必多此一举?”

    “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,哪这么多话?”

    “你又不是查路引的。我为什么要给你看?”栾士英说: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。你又为何多管闲事?”

    “什么?放肆。”那武将生气的高声呵斥。

    栾士英不理那个武将,拨马就要离开。

    “放肆。没见过你这么傲慢的人。给我站住。”

    栾士英正要离开,那武将催马上前就要拦阻。忽然间从身旁的一座土墩后面窜出一头牦牛来。那头野牦牛蹄下生风,趟起一路灰土。喘着粗气直扑一伙人而来。

    “小心。那是一头发疯的公牦牛。快快躲开。”吕马童高声喊叫。

    栾士英心中正没好气,看了一眼那头牦牛,一股恶气涌上心头。催动坐下马,迎着那头牦牛跑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我叫你在小爷面前撒野。”栾士英一语双关,恶狠狠的低吼:“看小爷不打断你的脊梁。”

    “啊呀,不好。危险。”吕马童在身后尖叫。

    栾士英不管不顾,手提铁杖迎着那头野牦牛而去。野牦牛低着头端着两只尖角,发疯似的直撞过来。说时迟那时快。两者相交的一刹那,栾士英稍稍一侧马身,举起手中铁杖对着那头野牦牛的肩甲打去。“砰”的一下就把那头野牦牛的肩胛骨打断了。那头牛栽倒在地,翻了一个跟头。把地上的灰土沙砾扬了半天。

    “好神力!”马队中有人禁不住喝了一声彩:“好身手!只一下就将那畜生打杀。”

    栾士英打完牦牛拨转马头,阴沉着脸对卜逢时和吕马童说:“走吧。小爷已经把找茬的家伙解决了。”

    卜逢时和吕马童鞭打了一下坐下马,跟着栾士英去了。

    “站住。你还没有出示路引,就这么离开吗?”那个武将在身后喊。

    “让他去吧。不要打搅他。”马队中有人发话。

    栾士英回头看了那人一眼,只见那个发话的人一身铜盔铜甲,坐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。身边跨着佩剑。年轻漂亮,英气不凡。那人也一直盯着栾士英看。二人四目相对,互相看着远远离去。

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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