栾士英打的主意是:打完了人带着马去奎州投奔甘王夏裕的军营。把众人给他的马作为投军的礼物。也是替两人铺垫一下进身之道。他把这个主意藏在心里,没有对卜逢时说。
八个富家子弟思来想去,商量了好几天。总觉得这个事情太大。拿不定主意。有一两个人想打退堂鼓。
“要做就一起做,要退就一起退。不然的话,总有一天事情会败露。那样的话,会给家里招来灾祸。”有人说:“错过了这个机会,只怕以后再也没人替咱们出头了。”
“是啊,只要那个家伙还能动,咱们就永远要受他的欺负。你家有姐姐,她家有妹妹,谁家没有女眷?大家连街都不敢上。这样的气忍到何时?不如大家咬咬牙,一不做二不休。把那家伙打成个活死人。从此大家再也不受他的欺压,姐妹们也不再受他的骚扰。虽然代价是有些大,但是想想以后的日子,还是值得的。”
“三匹马是不是太多了?”
“那就跟大哥说说,咱们每家出两匹马。请他体谅体谅我们。毕竟是背着家里人干的。挨一顿打是难免的了。不过,为了以后能够扬眉吐气的在这沙河县城过日子,再痛也要把这块肉割掉。”
几个富家子弟终于下了决心。
“那好吧,咱们就约定个日子。你们把马赶到郊外去,寄在栾某指定的地点。等我打完了人就上路。你们不可失信哦!”
几家的孩子瞒着大人把家里的马牵出来,骗家人说要到郊外去放牧。栾士英把他们带出城外,领到自己事先踏看好的一处地方。把马圈好喂好。然后一伙人回到城里。让人时刻留意着呆霸王赖润儿的行踪。
栾士英事先准备好一条竹坯扁担,就像他在南觉寺所使用的那条扁担一样。用起来很趁手。握着扁担一头既可像刀一样挥舞,又可像枪一样挑刺。打起人来又狠又疼,还要不了命。
第三天,一个子弟跑来报告说:赖润儿要到城北的一处酒楼去喝花酒。正是机会。
栾士英叫上卜逢时一起上了街。然后让他在北城门口等着。
“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?”
“大哥别多问,等着就是。千万不要乱跑。”
“你这是要去干什么?”卜逢时见栾士英手持扁担,心里已经猜着几分:“你要去打人,是不是?贤弟不可蛮干。”
“我当然不会蛮干了。早已计划好了。大哥在这里等着我就是。千万不要走开。”
“打完了人,咱们要到哪去?回南觉寺吗?”
“咱们要去北边。去投军。”栾士英说:“我早已打听明白,甘王的军营就在奎州。咱们去投奔他。”
“什么?要去投奔甘王?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见到一位王爷吗?他是什么身份,咱们是什么身份?”
“大哥不必多说,我已计划好了。到了那里,他必见我。”
卜逢时知道栾士英的性格,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,拦是拦不住的。
“只求上天保佑了。你这一去必然闯下大祸。即使不去投军,咱们也要浪迹天涯。苟家是回不去了。”卜逢时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其实他根本不是惦记着苟家那处陋室,而是放不下苟氏小姐。可是事到如今,已经是箭在弦上,不可不发。
“唉!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面。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她了。”卜逢时看着栾士英的背影,心里凄然叹喟。
栾士英去了一顿饭的功夫,大步流星的返回城门。
“你把他怎么了?”卜逢时一边走一边问。
“我把他打废了。”栾士英说:“他不是要见识见识我吗?我让他见识了一番。”
“到底把他打成怎样了?”
“我把他两腿打断,一条胳膊打折。把他的屁股打烂。”
“你也太狠了,下手这么重。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?”
“脑袋掉了碗大个巴。像这样的恶贼,栾某早就想惩治惩治他了。”
“他那些恶奴,那些打手没对你动手吗?”
“动了。都被栾某打倒了。一个个趴在地上像死猪一样的叫呢。”
“他们没伤着你吧?你没受伤吧?”
“没有。他们连栾某的身也近不了。不过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,动起真格的来,哪一个是能扛住打的。”
“那咱们快跑吧。别让他们追来。”
“他们是追不来了。”
“那还有衙役,城里的衙役。他爹还管着几千人马,万一让军营里的人追来怎么办?”
“军营里的人会追咱们吗?调动兵马追一个打架的,只怕哪个国家也没有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你就是心大。”卜逢时说:“咱们出了城往哪走?难不成就这样一路跑到奎州去。”
“大哥放心,小弟早有安排。绝不会让你多走一步路。”
两人出了城来到圈马的地方。栾士英指着一群马对卜逢时说:“这就是我送给甘王的见面礼。”
“这些马哪来的?”
“是他们送给栾某的酬金。我总不能白白替他们打人吧。”
“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。你为何不对我说?”
“大哥留恋那位苟家小姐。我要是对你早说了,你能同意吗?”
“唉!但愿那些失去马的人家不来找后账。”
“他们还敢找后账?哈哈哈哈,这会儿他们怕是躲都躲不及呢。还敢来和栾某攀关系?大哥放心吧,他们是不会来的。”
“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?”
“算是吧。”
“我算是明白了。你不仅心硬手狠,而且还会算计人心。”
“哈哈哈哈,哈哈哈······要匡扶天下,没有点算计哪行哪?”
两个人骑着马,赶着一群马向北而去。一路走一路开心的说着话。
“那位知县大人,吴世勋吴大人还说要替咱俩弄个功名呢,这下一切都泡汤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,你指望他?”栾士英说:“他连一个小小的县都治理不好,能有什么能耐。在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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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下混日子,就像桌子底下放风筝,高不到哪儿去。”
“我看他人还不错,地方治理的也还行。”
“呆霸王仗势欺人,他老子纵子行凶。这不都是在你那位吴大人的治下吗?他连个小小的守备都不敢惹,能有多大出息?一个进士出身的人终究是个腐儒,做点儿冠冕堂皇的文章还行。真正驱逐外敌,保境安民,治理天下还得靠真正的英雄豪杰。也就是你我这样的人。”
“好大口气。不过打了一个恶少而已,就说起驱逐外敌保境安民治理天下来了。若真是让你当个什么大将军,只怕眼里也是没有谁了。”
······
两人一路穿州过县,边走边问,朝着奎州而去。
卜逢时在苟家这段日子跟着栾士英也学会了骑马。此行之前,栾士英早早备下两匹供二人骑的马,辔头鞍鞯俱都齐全。栾士英还让一个富家子弟为他们准备了路上用的干粮和饮水。所以一路行来倒也顺畅。
卜逢时身材瘦小,坐进马鞍里就像个小孩子一样。整个人还没有马头高。如果从前面看,有时还看不见马上骑着人。
此时正是盛夏时节,天气炎热,地上的草长得有一人多高。二人避开村庄,沿着溪流河谷不分昼夜朝北行进。饿了渴了就在马上吃马上喝,困了就伏在马鞍上眯呼一会儿。十几匹马一路走一路啃着青草,走走停停,停停走走。二百多里地两人走了五天五夜才走完。
到了奎州界内,两人向人打听:甘王殿下的军营在何处?普通百姓一是不关心这些,二是不敢过问军政大事。没人知道。最后碰见个人,那人出主意,叫二人到奎州守备营去问问。
二人问明了守备营的所在地,直奔守备营而去。到了守备营营外,栾士英下了马,未经通报就闯入军营。来到守备官员的大帐内。
“你是什么人?怎么未经通报就闯入军营?”一个将官模样的人问栾士英。
“我要见甘王殿下,问一下甘王殿下的大营在哪里?”
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为何要见殿下?”
“这与你无关。你只告诉我殿下的大营在哪里就行。”
“可有书信?”
“书信倒是有。不过,是给甘王殿下的,你要看吗?”栾士英看着那人,把手故意伸向怀里。
那将官上下打量了栾士英一番,见此人气宇轩昂,相貌堂堂。说话的口气理直气壮。心里猜测:也许是京城哪位大人物的家丁,来找甘王有事。我还是不要多问的好。
于是,那个守备派了一名军士给他们领路。把二人领到了奎州甘王殿下的大营。到了甘王大军营外,只见一排军士手持武器守卫在营门口。
“请通报一声,就说有人要见甘王殿下。”栾士英对守营的官兵说。
守营的官兵进去通报,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戎装的年轻军官。
“来者何人?有何事要见殿下?”
“我们是来给甘王殿下送马的。烦请通报一声。”
“殿下不在这里。既然是前来送马的,就把马留下吧。我会派人把马送到兵营里去。”
“不行。见不到甘王殿下,我是不会把马交给任何人的。”
“那就随你便了。”那人说完就要回营去。
“等一等,”栾士英叫住那个人,对他说:“我们要见甘王殿下,就请你告诉我甘王在哪里。”
“殿下去了褒州营,不在这里。”
“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不知道。也许一月也许三个月。”那人不高兴的回答:“殿下的行程,谁敢多问。”
“那我们怎么办?这些马我要亲手交给殿下。我该上哪去找他?”
“要么去褒州营,要么在这里等。”那个军官看了几眼栾士英带来的马,说:“你这些马是送来拉运粮草的吧?那你就到草料营里去。在那里住下来等殿下吧。”
“草料营在哪?”
“在沙头镇。”
“你能派个人给我们领路吗?”
“不能。你们自己去问吧。”
面对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生硬军官,栾士英也没有办法。正在为难之际,从旁边的营寨下钻出一个小孩。
“我知道,我给你们带路。”那小孩年纪约莫十一二岁,行动十分灵活。连蹦带跳的跑到栾士英马前。
年轻军官看了一眼小孩,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。对那孩子说:“那你就去给他们带一带路吧。”
“我给你们带路,我知道草料营在哪儿。”孩子来到栾士英马旁,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的栾士英,高高兴兴的说:“大人,你的马能让我骑一骑吗?”
栾士英低头看那孩子,那孩子有一双十分灵动的黑眼睛,一口白生生的牙齿,一只朝天鼻。显得十分聪明,十分机灵。
“那你上来吧。就骑在我马后。”
“不是的。我要骑另外一匹马。”那孩子对栾士英说:“沙头镇还挺远的,我要骑着马给你们带路。”
“你要骑哪匹马?”
“随便。哪一匹都行。”
“那些马没有缰绳没有笼头,也没有马鞍。你怎么骑?”
“能骑。光背的马我也能骑。”
“那好。你看上哪一匹就骑哪一匹吧。”
那孩子跑到一匹马跟前,揪住马鬃,灵活的上了马背。用他的小手掌拍了拍马脖子,那马仿佛跟他很相熟似的。按照他的心意调头朝前走去。那孩子“得儿得儿”的吆喝了一阵,其他的马立即随在他的后面。
“哟呵,有两下子。”栾士英说:“不仅马骑的好,而且还会管马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那孩子得意地扬了扬头。
三个人赶着十几匹马离开了军营,朝沙头镇走去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吕马童。”
“噢,是个马童。你是军中管马的?”
“唔——怎么说呢?我在军中也替他们管一管马,但我不是军中的人。”
“那你怎么在军营中?”
“嘻嘻嘻,我白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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替他们放一放马,晚上住在军营里,跟着那些军士吃喝。但我没有军籍。”
“噢,军中还有这样的人?”
那孩子笑了笑说:“不瞒大人说,我是在军中蹭吃蹭喝混日子的。他们都对我很好。所以我也替他们管一管马。”
“为何没有军籍?”
“我不是军人。”吕马童说:“我是放马的。”
“不是给军中放马吗?”
“不是。我是给别人放马的。我家不在这里,家在褒州。我原来是给褒州一家大户放马的,跑了出来待在军中。”
“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。”栾士英说:“既然待在军中,为何没有军籍?”
“一方面我年龄太小,他们不要我。另一方面嘛——”
“另一方面怎样?”
“我没有籍册,没有保人。所以当不了兵。”
“怎么没有籍册?”
“大人既然猜到我是偷跑出来的,为什么不明白我没有籍册?”吕马童说:“我的主人不给我出具籍册证明,所以我就没有籍册呀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“大人难道连这也不知道吗?”吕马童说:“在大殷朝廷的地盘上,人人都要有籍册。就连当和尚也得要有朝廷出的度牒。我也想当和尚来着,结果没有度牒,人家不要。所以只好跑到军中来躲藏。”
“你干了什么?为何要躲藏?”
吕马童看了看栾士英,笑着说:“我看大人不像是坏人,就实话对您说了吧。我打了主人家的少爷和小姐,所以才跑了出来。”
“哈哈,原来是同道中人。你为何要打主人家的少爷和小姐?”
“他们太霸道,太欺负人。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们一顿。”
“打的重吗?”
“只是把小姐打哭了。少爷嘛,我把他的头打破了。”
“那也不算太重。”栾士英说:“一点小过错而已,你可以回去求他们原谅。至少能让他们给你出个证明。”
“我才不回去呢,才不会给他们认错呢。”吕马童说:“那家的主人很可恶,他才不会原谅我呢。别说给我出证明了,只怕会把我吊到房梁上打个半死。”
“那你就这样在外面瞎混了。”
“走一步看一步呗。大人,你要不要马童?我可以给你当个马童。”吕马童说:“我会管马,会放马。还会给马看病。您的马有什么毛病我都能治。以后就让我给你当个小马童吧。”
“我不是大人,我也是来投军的。”栾士英说:“这不,还连甘王的影子也没见着呢。”
“你要见甘王殿下?”
“是啊。不然怎么能从军呢?”
“你就这样来见殿下吗?殿下可不好见。参将以下想要见殿下没那么容易。”
“那还要怎样?”栾士英说:“这些马就是我见甘王,请求投军的礼物。我想,军中该需要不少战马吧。看在这些马的份上,他该能见我一面吧?”
“啊?大人,你要以这些马做见面礼怕是不成。”吕马童说:“你这些马都是平常家用的马,不是战马。运送粮草拉运辎重还行,上战场怕是不行。”
“噢,是吗?这些马和战马还有差别吗?”
“差的远了。”吕马童说:“那些战马个个精神抖擞,威武不屈,就像老虎似的。哪能这么驯顺,这么腼腆。再说,就这十几匹马,只怕甘王殿下也看不到眼里。”
“唔——照你这么一说,那甘王怕是见不着了。”
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赶路,不知不觉来到了沙头镇草料营。管草料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军。他慢慢腾腾,磨磨蹭蹭,睡眼惺忪,用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出来接见了几人。问明了来意之后,对栾士英说:“你该把马送到辎重营去,这里是草料场。我只管喂马的草料,不管喂马。辎重营里有养马的专门人员。你把马交给他们去吧。”
“辎重营在哪?”
“在杜木镇。”
“有多远?”
“二三十里吧。”
“为何要把辎重营和草料场分开?还要让我们跑几十里。为什么不把两营放在一起?”
“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,我只是一个看草料场的老头子,哪知道为什么。这话你该去问那些将军。”老军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抱怨:“大概是为了保险吧。你没听说过吗?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框里。不然的话一个碎了就全都碎了。草料场和辎重营放在一起,一旦遭到敌人偷袭,岂不是一下子都完了。不过,这也是我瞎猜的。不一定对。”
“你这不是瞎猜,是实情。你说的太有道理了。”栾士英说:“没想到你老还是一个战略家。”
“呵呵呵,什么战略家啊?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,在军中混上半辈子,就什么都明白了。什么行军打仗啦,什么排兵布阵啦,都能知道一些。”老军一边走一边说:“你送这些马来干什么?是来运送粮草和辎重的?这么说,是要打仗了?不对呀,要是打仗,送这么几匹马来也不管用啊。”
“我们是来投军的,”栾士英实话实说:“拿这些马是作为投军的见面礼。我要等甘王殿下,要把这些马亲手交给他。”
“哦,是这样。听说甘王殿下去了褒州营,那你要等一阵儿了。”老军说:“你们到了辎重营那边,只怕也不管用。人家只收马不收人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我知道该怎么办?”
“你能不能让我们住在你这里?先把马养在这里,等甘王殿下回来了,我们见了他就离开。”
“随你们便。反正这里有的是干草,也不怕被你们吃光。就是住的地方差些。”老军说:“看见了吗?就是前面那个草棚子。你们可以把马放在场院里,人住在草棚子里。吃的喝的也得你们自个儿解决。我老头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你们。”
“那行。这个不用你操心,我们自己带有干粮。有个住的地方就行。”
“那就好。你们自行方便去吧,我还要再去睡一会儿。”老军一边伸着懒腰,一边回了他的草棚里去了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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